救赎【五十九】
【失而复得】
楚霂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跑回去的勇气。可即便是已经想通了八成道理，少年心中终归还是有几分委屈，还有一丝隐隐的期盼。
他、他居然不来找我。
看出了少年的窘迫，元翊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，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，“若是无事，可以暂留宫中几日，明日顺便让人带你逛逛皇城。”
楚霂云心中生出一丝感激，似乎自己的心思似乎都逃不过眼前人的眼睛，殊不知在元翊眼中，少年分明将一切的情绪写在了脸上。
正如他意，楚霂云自是宫中住下。
直到几日后——
一袭墨青色衣衫的人影走出书房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，他摊开掌心，勾起嘴角，彰显出还算不错的心情。男人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，微微扬起眉毛。
楚霂云要等的人还是来了。
座上的元翊看向那道颀长身影，意料之中的，没有露出任何讶异的神情，却分明是明知故问：“皇兄今日所来为何？”
“来接人。”
……
彼时楚霂云正百无聊赖地闷在塌上，将头也捂得严严实实，时不时翻上个身，他看向殿内金碧辉煌的陈设，又看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光——这地儿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，无聊的紧。
什么嘛，这都几日了，还不来找我。
他将自己裹成一只大粽子，甚至没有听见屋中停下轻微的脚步声。待到元栩看见那床上蜷作的一团时，下意识勾起了嘴角，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，重新板正了脸。
少年掀被而起时，落入眼底的是一张不能再熟悉的面庞，以至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。但此刻，这个人影正浑身散发着冷意和危险的味道，楚霂云在一瞬间的欣喜后，下意识又将自己缩回床榻半分。
“您、你来做什么？”他别过头，努力地压抑住心头的喜意，却先一步酸了眼睛。
又来这套……元栩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。
在楚霂云的眼里，男人的面色却更寒了半分，让他心中一时有些没底，但表面仍是不露声色地别过脸去。
许久的空白后，那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，将少年刚刚腾起的喜意扫得干干净净，此刻却是无比地漠然，“楚霂云，若是这宫中住的自在，日后便也不必回来了。”
什、什么？
楚霂云错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，向才努力佯装的不在意一瞬间消失了个彻底，什么叫不必回来了？
还未待他反应过来，元栩眼神微眯：“纵着你这般性子，你觉得天下有哪个师父能要的起这般徒弟？”
楚霂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。他、他不是来接自己的吗？自己不过是耍耍小性子，怎、怎么会……
茫然，错愕，无措，一瞬间涌上心头，无暇去顾及其他，还挂着被单的少年竟呆在了原地，失了言语。
如同针扎似的难受，眼泪反复在眼眶翻涌。
可那人的目色如同结了万年寒冰，一身墨青色的衣衫如同隔了千万丈的距离，竟让他接近不能。
负手，转身——
恐惧，浓浓的惊慌涌上少年的心头。
楚霂云根本无暇思考男人为何来此，更是无法消化元栩毫无感情的宣判，见到那即将离去的背影，他下意识连滚带爬地扑下床，不顾一切地摔倒在地，一把扯住那地上的衣角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“不，不是的，师父……您等等我，您不要走!”
这些日子都未曾流一滴眼泪的楚霂云，却在此时惊惧地泣不成声。此刻少年的心中除了恐惧，唯有空白。
仿佛预感到了极为不好的结局一般，楚霂云觉得自己此刻便是豁出所有，也不能松开手。他不知哪来的力气，那上好的面料被抓住深深的褶皱，恨不得将其撕烂一般。
“放手。”男人未曾回头，淡淡的声音吐露而出，却让地上的少年动作一凝，抓得更紧了。
楚霂云抬起头，眼中仍是难以消弭的不可置信，他像失了魂一般抱住元栩的大腿，止不住地摇着头，眼泪如开了闸似的流下：“不要，不要，求您，弟子求您，弟子知道错了，您、您罚弟子，求您不要赶霂云走!”
嚎啕大哭。
他除了哭没有任何办法，心头的恐惧逐渐化作绝望，手上却死死不肯松开。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害怕，就像从云端骤然跌落地狱，那份落差甚至让他怀疑这一切只是个噩梦。
他倒宁愿这是一场噩梦。
眼前的身影并未执意离开，楚霂云却拉住那片薄薄的衣角，哭到几近失声。
“不要，求您……呜呜……”
压在心底的那份卑微和恐惧被惊涛骇浪卷至岸边，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，楚霂云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难过，因为那是他终究埋藏不住的内心。
原来那份被深埋在心底的卑微，是这般的不值钱，纵使他活得再小心翼翼，也有面临失去的一天。
泣不成声。
……
良久，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入耳中。
“哭够了没有？”
楚霂云的哭声下意识一滞，红着眼眶抬起头，只是小手仍然牢牢地拽住男人的衣角，眼中尽是慌乱与茫然，却见那墨青身影缓缓在自己身前蹲下。
一双带了些许余温的大手触及自己的脸颊，在少年呆滞的目光中替他抹去泪痕：“这下满意了？”
什、什么意思？
茫然代替了悲伤，少年连哭声都止住了。
“你最怕的不过是为师丢下你，你努力去隐藏自己的乞求，努力藏起自己的情绪，活得小心翼翼，但是若真有这一天，你除了恐惧和哭泣，还能做什么？”纵使是止住了哭声，眼泪仍止不住地向下流，元栩的眉眼间尽是无奈。
“与其整日里琢磨些不着调的心思，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坦坦荡荡过好当下。”
“卑微和乞怜不是获得关怀的方式，这世上没有什么配与不配，只要你愿意相信，你比谁都值得。”
你比谁都值得。
一字一句，重重砸在少年的心上。
所以他、他没有不要我？楚霂云打了个哭嗝，他的脑子早已一片混乱，丧失了思考能力，甚至无法判断男人的话语孰真孰假。
直到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——
楚霂云的大脑被那突如其来的拥抱彻底宕机。
小小的手却下意识圈住了男人的腰身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，茫然的眼神试图看向眼前的人的面庞去一探究竟。
挣扎无果，楚霂云却更加贪恋地圈住眼前的身影，生怕自己错过一分半秒似的，一双手在自己的后背轻抚，平复着少年过度惊吓的心绪。
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安心，楚霂云如同失了语一般，竟一声也发不出来，只是眼泪再度无声流下。
待到少年的心绪终于稳定下来，元栩将他扶正于身前，如画般的眉眼直入少年的眼底，修长的手指轻点少年的心口：“楚霂云，把你那份不值钱的卑微，给为师好好撕碎了，若是再暗自藏起来……”一巴掌轻轻落在少年身后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，“你等着挨收拾。”
分明是有些尖锐之语，落在少年的耳中，却无半分刺耳。分明还流着眼泪，楚霂云却不自觉地笑了，哭了笑，笑了哭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“再哭为师耳朵都要聋了。”元栩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，带着些许无奈，看着跟前的少年努力擦干眼泪的模样，不自觉勾了勾嘴角。
自上而下一只手伸至眼前，楚霂云愣愣的握住那只大手，狼狈地起身，还不忘打了一个哭嗝。
“走了，回家。”
短短几个字飘来前所未有地安心，少年微微握紧了手，只觉得身旁那身影愈发高大了起来。
却在听见下一句后，心情骤然跌落。
“跟你算总账。”
现在跑还来得及吗？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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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蛋500+，是之前群里说到如果小楚醉酒后回家撒泼的续写，大概是甜的——
霂云：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落落落落的，短短一章我经历了太多。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章，小心心给我冲🦆! 点点关注不迷路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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