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走【94】
【别离难恨】
街上行人已是稀稀落落，我的脑子一片混乱，待到孑然一身之时，方才觉得这夜里的风竟有些寒。
害怕失去的恐慌，潮水般的悲伤，裹着新一轮的眼泪袭涌而来，冲断了我脑内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。
哭得累了，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，不知不觉间方才发现，城里早已较往日萧条了一半，就连那夜市的灯，看上去都微弱了不少。
不知飘零了多久，我抬头，看向那书着那望风客栈四字的牌匾，苦笑了一声，我怎得不受控制，竟来了这里。
夜了，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。
一个人也挺好，我寻了个角落，蹲下抱住自己的膝弯，一如那日在太和府门前，却是不一样的心境。心里很空，空到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，眼泪却已经流干。
我终于明白，人在真正悲伤的时候，是无声的。
“呃，毓，毓姑娘？”
我未曾回头，那声音不算耳熟，那人见我未曾搭理，匆匆离了脚步。
过了不久，一个有些熟悉的味道出现在我身旁，我有些失神地看了他一眼，又垂下了眼眸。
他没有出言，静静地如我一般，在我身侧坐下，全然不怕地上的尘土染了他的衣袍。
我承认，我是渴望此时有一个人的陪伴的。
我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身子向一侧靠了靠，他的身形一顿，伸手，在试探到我没有抵触后，缓缓地将我拉入他的怀抱。
我闭上眼，感受着他怀中的果木清香，终于泣不成声。
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，哪怕只字未提，对我而言，此刻却是莫大的温暖。
“他们不要我了，都不要我了，所有人都不要我了……”我胡乱地呢喃着，“为什么，为什么他要离开，为什么他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有……”
“也许这几年都时间于他而言，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往云烟，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，可他却从未告诉过我。是我傻，是我自私，傻到以为，师父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……”
我的思想越来越不受控制，开始朝着未曾预想的轨道偏离，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。
“我比不上他的家国，或许也比不上师兄，或许一开始他就，没打算在这里留下，对吗？”
祁沨紧紧地抱着我，替我顺着气。
“我知道我不该留他，我知道我也没有理由留他，可我，可我就是，舍不得啊！呜呜……”
待到我倾诉完所有，逐渐缓过气来，打着哭嗝抬起头，对上了他夜里清澈的眼眸。
“毓儿，他没有不要你。只是因为，你在他心中过于重要，他才不知道如何与你开口。”
他替我擦了擦泪痕，温暖的手指留在我的脸侧。
“你是不是傻。”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少年握住我左手手腕，轻轻将我的袖口掀开，一条精致的手链，嵌着一块不凡的翡玉出现在眼前，那墨绿色的奇形翡玉在幽暗的灯光下低调而华贵。
“这是师父送给我的生辰礼物。”我看着那条手链，露出些许缅怀的神色，眸子又黯淡了几分。
“这块翡玉，你以为只是首饰店随手买来的么？它是元国皇室直系血脉的信物，便是连旁支贵族也没有。一人一生仅有一块，就如同我天弘的血枫一般。他若是不在乎你，会将这随身携带的至宝送予你做礼物？”
“可，可他从未与我提过，我以为这只是……”
我愣愣地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链，我当日只欣喜于这是我师亲手所制，他是那样轻飘飘地将这至宝赠与我，以至于我从未想过这层关系。
“你说得对，他或许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，他不想让你知道太多，若是有朝一日元军破境，这枚翡玉，就是你，乃至华府的护身符。”
“他连后路，都替你想得这般周全，又怎会是不在乎你？”他叹了一口气，眼中也染上了些许无奈。
我呆呆地听着他口中说出的话，原来师父他一早就料到了今日，到底还有什么，是我不知道的。
“这件事，你也知道吧？”我看着祁沨。
他沉默了一个呼吸，点头轻应，“嗯。”
“但他不得不回去，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。他的选择，是万千将士的牺牲，替他换来的。”
我又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，可我终究是闷声道。
“可我，可我还是舍不得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在。”
他一连说了两句话。
……
“他们多久离开？”
“按理来说，后天一早。”
……
那一夜，很晚，我终究是回到了太和府。
他没有睡，我将我师拥入怀中，久久不曾抬起头。
我却记不得我是如何入眠的了。
第二日，一切都很平淡。
我与他一同到湖边，看着我师与师兄，比了一番剑，而后去膳厅，有我爱吃的麻辣肉片，也有师兄爱吃的麻辣水煮鱼，我师一如既往地浅尝辄止，到底入胃的还是那些清淡的味道。
还有那一夜的夜市，是我第一次同他二人一起，我如同一个最好的向导，给他们介绍着武国闻名天下的美食和奇趣。唯有身后形影不离的卫兵，扰了大好的兴致。
那一日，我师白天也抽了我课业，一如既往地会蹙眉训上我几句，也会不吝夸奖地摸摸我的头。
他对我说，有些东西要照常背，还有些文理数论，是落不得的。至于经商一道，他指点不了我太多，他开玩笑说，若有机会，定要我见了师娘，学上几分。
夜了。
窗外的虫鸣仿佛比往日里要聒噪几分。
他说，“毓儿，好梦。”
我说，“师父，晚安。”
……
翌日清晨，东边天际方才漏出一丝曙光。
“整顿人手，卯时出发。”
楚霂云一身黑色衣装，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散漫。
元栩于门前顿足，他看了看那微掩的木门，抬起手，在空中停留了许久，又放下。
隔了半晌，他又抬手，终究又以放下告终。
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言的不舍，终究是看向府门，迈出了脚步。
而屋内的我睁开眼，分明没有丝毫困意，听着脚步声渐远，起身穿好衣裳，打开那扇门。
府内空荡荡的，只剩清晨的鸟鸣声。
我从后院的侧门，悄然绕到离前门不远处的屋檐下。看着那一队人马整装待发，我的眼神却直直地落在其中的一道白衣身影上。
那身影在门前抬头伫立许久，似是在看那太和府的牌匾，又似是穿透了那扇紧闭的大门。
终究，领头的黑衣青年下令，挥了挥手。我看见那个白衣身影进了车马，便再也不见。
一行人在我的目光中，迎着初升的朝阳，渐行渐远。
“真不去送个别么？”
“不了。”
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彩蛋是师父无声的告别。
今晚22点：《行走》大结局
感谢@熙 的拿一堆糖果和情话宝盒砸我。
感谢@少时凌霄✨ @waynewu @其实很简单 @是馒头鸦 @糯米 @xjs @黑白 @member @平阳 @一个贪吃的小朋友 的情话宝盒🎁和糖果🍬。
感谢大家的小红心和小蓝手——点点关注不迷路✨，日更选手化身二更可以拥有更多的小心心吗❤️
评论(96)